八年前,李俊峰在撰寫《風力事在中國》一書時曾與友人自嘲:風電那是丹麥人搞的,你就當我講一次中國的童話吧,別當真。
但其后的歲月里,陽光照進現實,風車巨人綿延中國大江南北。時過境遷,當李俊峰以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戰略研究中心主任的身份接受《英才》采訪時,風電產業正因產能過剩和電網消納等問題跌向深度調整的臨界點。
美國趨勢學家里夫金在《第三次工業革命》中提出,新能源與互聯網以及新生產模式的結合將是占領未來世界制高點的利器。為了在新一輪產業革命中占得先機,歐美等國在多年前便已押注新能源。
金融危機后,中國果斷將新能源提升為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給予強力支持,配套政策迅速跟進,地方政府和銀行傾力相扶,各路投資客紛紛涌入,新能源產業由此得以加速成長。
各種產業榮耀隨后接踵而至,到2012年,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一能源生產大國,水電和風電裝機冠絕全球,核電在建規模亦居世界第一。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然而,諸多“第一”的疊加卻在澆鑄一尊極其沉重的獎杯。中國新能源的速度和體量在全球無出其右,但產業狂飆后卻已積弊重重。不利因素的積聚,終使這個產業的各種矛盾在2012年春天集中爆發,令人瞠目的是,一些企業的崩潰似乎只在一夜之間。
光伏產能極度過剩,歐美筑起貿易高墻,內外市場空氣稀??;電網消納問題未解,風電“棄風”、光伏“曬太陽”的現象普遍存在;生物質能則因原料掣肘在進行艱難抉擇;同時,“技術依賴癥”在經濟下行周期一次次叩問產業的創新機制和企業家的創新精神。如果將目光收束到微觀的企業和員工層面,困頓隨處可見?!队⒉拧酚浾咴趯Υ罅繕I內人士的采訪中,仍能感受到來自市場的種種痛楚和進退兩難。
困頓的當下,低價競爭,相互傾軋,拖款欠款,不擇手段騙取補貼,保護主義盛行等種種負向的市場行為卻仍在侵蝕新能源產業的肌體,打擊著蕭瑟空氣中殘存的勇氣和信心。
壞消息往往是低谷投資的時機,但如果消息太壞,朋友也會翻臉。過去的一年,產業陰霾亦澆滅了PE對中國清潔能源的投資熱情:行業僅披露融資案例8起,融資總額為5.1億美元,數量和金額同比分別下降82.2%以及48.9%。資本市場方面,僅有5家清潔能源企業在全球資本市場實現上市,累計融資金額9980萬美元,數量和金額分別同比下降44.4%和69.0%?;貓蠓矫?,有3家VC/PE通過企業上市實現8筆退出,累計獲得賬面回報2.44億美元,IPO平均賬面退出回報率僅為1.45倍,創出6年新低。
“變革終究是令人痛苦的,需要冒風險,需要做大量艱苦卓絕的工作”,彼得·德魯克在90歲高齡時寫下的這段話。其實,不只是中國,許多經濟體的新能源亦哀鴻遍野;全球新能源的產業格局正經歷一個調整、重構、再建設、再定位的關鍵節點。而在這個變動調整的周期,中國與歐美日等國的貿易摩擦可能越來越頻繁。
并非沒有亮點。發軔于美國的頁巖氣革命正撬動新一輪的投資熱潮。國內核電的謹慎重啟,亦為上下游產業鏈的各色企業帶來新的希望。水電在輿論壓力中逆風匍匐多年后,在“十二五”迎來平穩成長期。即使是進退兩難的光伏和風電行業,產業鏈的結構性調整中,亦不乏投資機會。
接下來的一年乃至更遠的未來,新能源產業會更好嗎?